我叫孙宝强,原上海炼油厂的打字员。我是独立中文笔会会员,也是《上海女囚》的作者。
屠城后,白色恐怖笼罩了整个上海。6月5号,我走上街头抗议屠城;6月6号,我带领群众设置路障抗议屠杀。当天晚上,我被秘密逮捕,关进臭名昭著的虹口看守所。1989年8月22号,在上海市虹口俱乐部召开的公判大会上,我被判三年。
1989年年底,我被押到远东最大的提篮桥监狱,和另外二个女暴徒被关禁闭。监狱的冬天特别的冷,而管教却把我丈夫送来的寒衣退回去,我只得在单薄的长裤里,套上五条短裤。至今,我的关节炎都没有痊愈。
三年的囚禁生活,生不如死。当我被牙疼折磨的受不了时,我把老虎钳伸进嘴里……当组长看到血淋淋的牙上还粘了一块肉时,她尖叫一声捂上了眼。三年大牢,我失去了五颗牙。
出狱后,被开除公职的我,没有一分钱低保,没有一分钱医疗费。从监狱带来的伤口久久不愈,我只得把烧红的铁皮摁上去;因过敏而皮肤溃烂,我只得把盐水浇上去……
89年时,我的丈夫被澳洲的语言学校而录取。我被判刑后,他的留学梦夭折。为了养家糊口,他在下班后去装空调修电器。有一次,从脚手架上摔下,肾受到伤害。至今他起床时,内衣和被褥都湿漉漉的……
我的儿子从小就有多动症。我进大牢后,才9岁的他,理所当然地成为小暴徒,成为唾沫和石头的靶子。他的额角,至今还留着一块伤疤。学校的宣传栏里,
挂着‘共和国卫士’和‘共和国暴徒’的照片,在他稚嫩的心上,插上了一把尖刀。18岁时他想参军,街道办的人乜着眼:“你有这样的母亲还想参军?”由于我
频频在互联网上发表文章,警察进出我家如履平地,让他一直生活在恐惧的阴影里。
去年年初,实在不堪忍受的我们,撇下儿子逃到澳洲。一年半过去了,我和唯一的儿子天各一方,每一天都在思念的痛苦中煎熬。
屠城后,有多少鲜活的生命被碾成齑粉,有多少抗暴者的家属,生活在精神和经济的双重痛苦中。昨天,轧伟林走了,一个以死抗争,以死而谏的父亲走了;
今天,李旺阳走了,他被凶手谋杀了—这是64屠杀的延续,这是屠杀后重复的屠杀,这是变本加厉的屠杀,这是穷凶极恶的屠杀。
我知道柴玲你很幸福。你危难时,有国际上正义的力量来拯救你;你要说话时,有无数的话筒对着你;你要行动时,有无数的镁光灯罩着你。你有健康的丈夫,你有三个幸福的孩子,你拥有完美的事业,你拥有天伦之乐。可我呢?
死不瞑目的英灵;失去孩子的父亲母亲;大屠杀中的伤者,残者,病者,株连者,迫害者,还有那些因64判刑而失去退休金的垂垂老者……
够了!够了!23年来,迫害一分钟都没有停止过,镇压一分钟都没有停止过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你居然大谈‘宽恕’,这是帮闲,也是帮凶。
请你在夜深人静时,摸一摸自己的胸口,摸一摸自己的良心。
2012年6月9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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